第二十八章

“是你自己喊着要我救你的！”

小军这下可是火大了，没想到你林惜文竟然还这样问？一次次哀求着回去回去，就是不听，那一个犟的。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命都差点没了，还要装什么？难道自尊心真比天还高？为什么要救你？真是太好笑了吧？是死要面子还是你林惜文的脑子一直就是不正常的？周少军现在完全搞不懂地上躺着的人。

“嗯。”他只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并没睁开，但眼帘一动一动。

“要你抓住那带子怎么没抓，不然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好歹是看见他有点懊悔的样子，心疼他的情又压过责备，然而语气里仍然带点责备。

许久，惜文才睁开眼，小军见到他泪水流出。他则看见小军的左臂，那条血口仍然是很明显的，通红通红的一条，还能看些些许新裂开的伤口冒出的血丝。两人对视，并没有说话。

“那我掉下来，你还来救我干嘛？”

惜文忍不住开口，但没想到还是这样一句叫人气愤的话。到如今这狼狈模样，惜文还要这样使性子。

“你是不是有病啊？难道让我看你死么？”

对惜文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匪夷所思，所以心头的那股抱怨和生气又再次压过心疼这个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人。

“我本来就是想死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撇一边，不看小军的眼睛。

“好哇，那你开始还怕成那样，叫我救你？”

他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惜文没有说话，他已经无话可说。

小军突然扑了上来，对着惜文吼，“早知道你这么想死的，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死了去才好！”惜文还是默不作声。

听到他哽咽的声音，才敢看他一眼，才知道小军的眼泪也流出来，这倒是很少见，但自己还有什么话说呢？身和心都太疲惫，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小军继续对他吼，“你现在可不可以听我的心里话，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你听！”

他不顾左臂的疼痛，仍然将双手按压在惜文的双肩上，两眼瞪着他，“我告诉你，我现在还是想打你，真的想揍你！但你不要怕，也别胡思乱想了，我昨天那样子拿刀要砍你，我那是发疯了，我自己都不清楚。但那过去之后，我才知道的，我哪里还讨厌你呢，我哪里还恨你呢，你就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的！从你来了以后我就变了，我现在还知道你没来之前，阿爸阿妈又经常不在家，那时候我是多么地想有一个人在家陪着我玩，那时候的我才是我真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来的那两个月，特别特别的不喜欢你，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对你说实话，我不再骗你，不再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不讨厌你，我喜欢你的，是真的，惜文！”

那么的恳切，那么的真诚，那么的激动万分，那么的情深似海。搭在自己右肩的左手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那是自己的杰作。

“可我为什么说现在还想打你呢？那就是你一点都不懂事，阿爸阿妈都说你懂事，都夸你，其实你是一点都不懂事，你就是个小傻愣，小狗崽子！你误会了阿爸阿妈。你开始在林子边上对我说的话，我跟着你走的时候就一直在心里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偷听了我和阿妈说的话，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就算因为你可怜，就算你缺少妈妈的爱，阿妈才去爱你，就像你说的这不是因为你是她的儿子，可是，这又怎么样？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小军使劲摇着惜文，让他正视自己，惜文被迫把目光对准他的眼睛，“阿妈因为可怜你才爱你，和阿妈因为你是她的儿子才爱你，这又有什么不同么？阿妈阿爸不照样爱你的？你可能说想，这就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会可怜别人，关心别人，但不一定会爱他。可是，惜文，你不是最聪明的吗？如果不爱你，会去可怜，会去关心你么？而且阿爸阿妈这么长时间过来，对你的好，对你的关心，你真的觉得就是在可怜你？他们是因为可怜你才对你这么好？我是他们的亲儿子，但是，阿爸阿妈对我不就没有对你好吗？你别以为我嫉妒你，我现在哪里还嫉妒你呢，我到现在也才明白，其实我应该和阿爸阿妈一样对你好才对！不过，那不是可怜你，不是的！你可以比比自己，再比比我。你可能听到阿爸或阿妈说，说你可怜，心里脆弱，要多关心，爱护你，但是，你的亲生父母对你做的不也是让你这样以为么？你弱小，要多关心，要多去爱你，不都是这样的吗？说当然是这么说了，你本来就可怜啊！但，做起来不是爱你么？不是喜欢你才对你好么？你是可怜，因为你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死了，可阿爸阿妈要你做他们的儿子就是因为可怜你吗？你只是听了阿妈对我说的话的一点点，后面还有话你没听完呢！惜文，你不懂事，阿爸阿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虽然他们生出我这个不仅不好还很坏的孩子，但你不能去说他们的坏话！所以我很生气，你开始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来。你再想想，要是阿爸阿妈真的可怜你的话，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认你做儿子，跟我做兄弟？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本来也不愿意的，但阿妈她是那样地希望，你不也把我拉到一边去问吗？我那个时候说的话不是我本来想说的话，可我不知怎么的，看着你的眼睛就说出来了，那可能就是我心里话吧，其实我是想让你当我弟弟的啊！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惜文，你不能这样，阿爸阿妈要真的没有把你当儿子一样爱你，他们就可以只让你住在我家，而不会认你做儿子的，不会的……”

他终是说不下去了，非常难过地哭，哭得很洒脱，很尽情，很爽快，在惜文面前没有一丝丝的顾及。惜文听他这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终于肯放下自己居高不下的臭架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后悔，他自责，他心塞，他自己也跟着一顿一顿地啜泣起来。

“你告诉我，你知道了吗，知道了吗？”

又摇晃起他来，惜文的身体已经很脆弱了。

“我都这样子了，你还来欺负我！”

惜文的眼泪顿时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知。看见惜文这般嚎啕大哭，小军却慌了，不知所措。惜文呜咽啜泣，“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他们，我也对不起你！呜哇……”

“你别哭，能起来吗？我们回家去。”吃力地拉惜文起来，但惜文只能坐着，而站不起来，“你怎么了？”

“我的腿受伤了。”

他忙看看惜文的腿，原来昨天他也砍中惜文的腿，有一道不是很深的血口子，现在泡了水，周围有些肿了，“对不起，惜文！”

“不是那个，那里不疼。”

“那你怎么站不起来？”

“我的腿好像断了。”

“什么？”小军吓了一跳，直起身子。

“开始滚下来的时候碰到大石头，感觉骨头特疼。”

“哪里？”

“我这腿里面都疼，这膝盖。”

他轻轻碰下，惜文还是小声发出疼的声音。他瞅着惜文，又是泪水横流，紧紧搂住他，“是我不好，早该拉你回去的。”

“你别这样，我不是女孩子。”

“可你是我弟弟啊，”惜文还是挣扎着推开他，“怎么了啊，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吗？”

“没有，就是觉得很别扭。”

“我知道，你还是讨厌我的，这又没什么。我就要抱着你，老师说这就是很好的交往礼仪，阿爸阿妈也是这样教我的，你不知道么？你不让我抱你，还是讨厌我，算了，我也不怎么样了，阿爸说你一旦形成了对我的印象就很难改变了！”

“你这下又来误解我了！”惜文有点生气，“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你跪在地上，求天求佛求菩萨地让我活过来，看你哭成那样，我就知道你没有讨厌我。虽然不知道昨天你为什么那样，可能真的是你有点不正常吧，但是你为了救我做的这些，我已经很清楚。还有你刚才哭着喊着跟我说了一大堆，我看得出来也是你的心里话，我想我是错了，你不是一个坏人，我不应该讨厌你的。我只有被大人们抱过，你开始抱着我，还那么紧，我很不习惯的。”

“怎么不习惯呢，阿爸说这是很重要的社交礼仪，我一高兴一伤心都是抱着他们的。”

“反正我就是不习惯！”

“好吧，你腿走不动，我背你。”

“你怎么背我，你的手不痛吗？”

“痛，没办法，你的腿不是更痛吗？先站起来。”

“不要，你一只手背不起的。”

“没事，我的手也快好了，而且不像你伤骨头，我只是皮破了。”

小军艰难地背着惜文在水中行走，惜文还是能感觉到他左手微微的颤抖。这个坡实在太高，相对他们而言，下来容易上去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上去的缺口，却背着惜文根本无法爬上去，没办法让惜文先下来。然而惜文的脚使不上力气，小军只有在后面一只手推着他。二人费了好大一番劲力才艰难爬上岸，不休息直接又背上惜文，去找自己的那个标记。可是，这下子完蛋了，他俩真的迷路了，完全找不到那个标记，小军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行。

这边，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刘妈和妈妈按着小军的记号搜寻，边走边叫，叫得累了，嗓子都哑了，走得也累了，满头大汗。这不，她俩来到之前惜文坠落的那个山溪沟壑的不远处。我们的秦妈妈一眼又看见小军所做的最后一个标记，“这边！”

刘妈跟着过来，“怎么样？哪个方向走？”

“怎么看着有点不同？”

刘妈上前来看，说，“这个只有一半。”

“什么意思？”

“小军只刻了一半，这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不会吧，出了什么事？”妈妈又慌了起来。

刘妈似乎对这比较在行，下意识往地上瞧瞧，还真让她看见了小军的那把瑞士军刀，捡了起来，“这个是他的？”妈妈拿过来一看，“对，这是天雄给他的那把小刀，他俩遇见了什么？”

“那边有条水，我们去看看。”

迅速向溪水走去，湍急的水流看得秦淮秀心慌慌。两人沿岸边四处搜寻，可什么东西也没有，但就在刘妈扭头的一刻，便看到水滩边有一只白色的小球鞋。

“你看！”刘妈指着那鞋子，那是惜文的鞋子。

要下去拿，可这里根本无法下水，之前小军也是沿岸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地方下去的。不过，秦淮秀她可是大人，不是小孩，她自然能招架。蹲下来探出双腿，顺势就滑了下来，刘妈则是不敢了，她臃肿的身材肯定会滚下来的。妈妈拿起那只球鞋，认定那就是惜文的鞋子，猝不及防地大哭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刘妈这会儿来慌张，手足无措。

“惜文的。”刘妈吓了一跳。

“我的军儿跟文文，他们俩是掉下来了啊！被水冲到哪去了，不知道是不是……”

受到如此之打击的秦淮秀心也凉了半截，本来遥远地看去，还是能够看见小军和惜文躺着的那块大石头的，虽然他俩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不知此刻在哪。

“要是受伤了，肯定不远的，我们再沿河找找！”

刘妈说，没办法，妈妈只有点头。

此刻这俩小孩都已是够累，惜文不时下来自己走走，好让小军不那么辛苦，刚才那一番慷慨陈白，那一番痛彻心扉，小军如此为自己好，惜文开始一点一点地抹去对他的坏印象。

“我们真的迷路了！”小军对背上的惜文说。

“你怎么知道？”

“我告诉你吧，我开始跟着你走的时候一路上是做了标记的，我知道我走不来这个林子，可是现在一个标记也没有看到。”

“你还挺聪明的。”

“聪明有什么用啊，现在还不是都困在里面了。”

“那怎么办？”

“我们找一个地方歇会，别走了，等阿爸阿妈来找我们。”

惜文便从小军的背上下来，小军扶着他慢慢走，想找一个空点的能落脚的地方。

妈妈那边，找到哥俩已是无望，再走远，可能自己也出不去。

“刘妈，我们回去。”

秦淮秀口气变得坚定，这一般是失望之后才有的。

“不找了？”刘妈问。

“肯定要找的，可我们这样是找不到了，再走，怕是我们自己也出不去，这个树林是非常诡异的。先回去，把天雄叫回来，让他带一队人来帮忙找！”撩撩鬓发，擦擦汗。

“我倒是没想到！”

“回去，快，刘妈。”两人摸索地往回走，还是靠了小军的标记。

那一边，难兄难弟还在摸索着前行。

“你看，那一个地方好，太阳没照着，还有山泉，可以喝水。”小军指着一处草坪地。

“那我们过去。”惜文道。

可是刚踏出一步，惜文便疼得叫了起来，跌倒在地上。

“怎么了？”

“踩到刺了！”

小军往下一看，惜文竟然没了一只鞋子，自己这么久还不知道。

“你鞋子呢？”

“开始掉水里的时候就掉下去了。”

“来，我背你。”又背起惜文，背到那块草地上。放下惜文，忙去看他那只脚。惜文出来的时候穿着白色的球鞋，白色的袜子，现在这袜子早已脏兮兮，全是污泥腐叶。

“有刺吗？”小军问，惜文点头。

“那我给你拔了去。”给惜文脱去袜子，露出白嫩嫩的脚丫子，小军双腿交叉坐着，把惜文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当小军抬起惜文的脚，便发现他脚板上有几个小洞坑。

“你脚底怎么有一些小印子？”

“你还说，你忘了那个时候你把图钉往我鞋里倒，害我踩着吗？流了那么多的血！”

听惜文这么一说，小军顿时双颊羞红，低下了头。惜文的两条腿，那一条有自己昨天打的血口，这一条又有自己那个时候的罪恶的见证，刚才又伤了膝盖骨，现在脚板又被刺了。小军真真是难受到了极点，自己对惜文造成这么大的人身伤害。

“你身上到处都是我弄的伤，我怎么会这么坏！”

抬头看惜文，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

“嘻……”惜文竟憋笑，“你哭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晓得自己坏就快帮我把刺拔下来。”

惜文脚底一根木刺，刺进肉中，且有些宽。小军夹着那根刺用力一扯，惜文还是疼得叫了一声，而且有一点儿血流出。

“很痛吗？”

“一点点。”惜文笑一笑，这是第一次对他真正舒心的笑容。

小军傻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这样一只嫩脚丫子，竟然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得捧到嘴边，亲了一口，这可把惜文吓了一大跳，脚反射似地缩回来，“你在干嘛？？”

没理惜文，又把他的脚拿过来，放到自己手里，“你的脚像刚出生的宝宝的脚丫子。”

“那也太大了点吧？”

“但是，你的更好看，我都想亲了。”

“你有病啊？”

“你等着。”小军拿着惜文脏兮兮的白袜子，到那眼泉水边上洗洗干净，然后擦去脚板的血渍，又洗了洗，放一边晾晒，然后把自己的鞋子给脱了，给惜文穿上。惜文看着他，觉得心里特别不好受。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为什么？”

“你这样子，我想到以前那样跟你吵架，就觉得不好受。”

“哥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你就比我大一天！”

“那我也是你哥哥！”

“可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叫你哥哥的。”

“没关系，我当你是我弟弟就行了。”

惜文没来由地又哭，这番话曾经是他多么想听到的。小军很奇怪地看他，以为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你怎么又哭了？”

“我已经弄不清楚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了，以前你也这么对我说过，说照顾我，不欺负我，可后来还不都是假话！我老实跟你说吧，我其实也不是很讨厌你的，只是不知道你！就是你之前总喜欢跟我开玩笑，所以才让我讨厌你的，现在你又来对我说了，我不知道……”

“我这一次说的是真的，我再也不会跟你开玩笑了。惜文，你听着了，我周少军现在就对你发誓：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一定让你开心，但是，我绝对不再欺负你，我要是再欺负你，我就去死了！”

“你的发誓以前也有的，我怎么相信？”

急了，惜文就是这么固执，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呢？四处瞅瞅，这一块草地上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小军瞅着那块石头，虽然很不情愿，但却没有别的办法。

他对惜文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脚底的那些个伤痕，是我过去欠你的，我现在还给你吧。”

“什么意思？”并没有回答惜文，直走到那块石头跟前，伸出手掌，语气生硬地对他说，“为了证明我刚才发的誓，我愿意流血！”闭着眼睛，咬紧嘴巴，手掌往石头的棱角上一划，伴随着惜文的惊吓声，小军的手掌上又是一道新的血口子，鲜血溢出。

他，周少军，眼前这个跟自己一般大的人，一下子长大了，竟然这样成熟？这是一个小孩所能做到的事情？惜文给吓得瞪大眼珠，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军会这样做，“你……”

小军走过来，惜文忙抓起他的手看，一手的血，还在流，“你干嘛呀？你怎么能……”

“让他流吧，越多就证明我的话越真了啰！”

“不疼么？？你怎么能……”

直到现在，才算真的被感动地哭，哭得比较厉害。

“你是心疼我才哭的吗？”

“我又没要你这么做！”

“你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吧？”

“我信了，我信了，我错了，小军，我不会讨厌你了，不会了！”

“惜文，你能抱抱我吗？本来我想抱你，可两个手都……”

虽然还有点迟疑，但很快上前就搂住了他，像开始他抱着自己一样，两只胳膊有力地抱着小军。小军能够为惜文这么做，我们就已经看出他对惜文的爱了，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只是觉得自己要做一个好哥哥，保护自己的弟弟。

“你要我这样到什么时候？”

惜文松开小军，两个人坐下来，坐在林子里的草地上。两个人似乎都很享受，林子里特别安静，现在应该是午后的时间，但是却不热，甚至有点冷。是的，他们发现这个林子非常奇怪，不仅是安静，而且还有点冷。本来大热天里树林里是很热的，“惜文？”

“嗯？”

“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我一直都没有跟你吵架，是你专门惹我。”

惜文低头抓了地上一根草。

“那我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惜文转过身来看他，觉得他真的变了。不是那种飘忽不定的时好时坏和存心戏弄自己，而是对自己，是的，对自己的关心。既然爸爸昨晚都说自己有如此成熟的思维，那么眼前人对自己这般明显的变化还看不出来，分辨不出真假么？

而我们的小军则发现，在这阳光照射的林子树木草丛的映衬下，在大自然的明亮的背景中，惜文蓝色的眼睛更加的熠熠生辉。他看得出神，犹上次一样，手不由自主地去摸惜文的眼睛。

惜文仍然有点抗拒，“你干嘛？”

“额……我在想我们要怎么出去。”

“这……”惜文很是内疚，都是自己冲动搞到现在这样。

小军躺在草地上，惜文也躺下来，小军便傻愣愣地盯着惜文看，嘴角微微扬起，笑了起来。然而，惜文是最不愿意看到小军这样笑的，他总觉得小军笑起来很奸邪，看得让人很不自在。忙转身过去，不让小军看。小军只好望着这片蓝蓝的天空，没有阳光的直射，多么蔚蓝，真真和惜文眼睛一样的颜色。

这个时候两个女人已经赶回家。可怜的刘妈，她大热天老远从家里赶来，还没喝上一口水就跟着出去找那闹心的两家伙，现在终于回到家，赶紧灌了一大口水进去。秦淮秀是跑进家的，她赶紧拨通她丈夫办公室的电话，可那边却迟迟没有人接。好不容易等着那边接上，急促命令道，“你快点回来，儿子们丢了！”

“您好，请问您是政委夫人吧？”

“你们政委呢？”

“周政委因公出去，现在不在办公室。”

“他要什么时候回来？”

“额……这个，我们也说不准，最近领导们事情特别多。”

“那，那个小赵呢，不，是副政委。”

“赵副政委陪同政委出去了。”

“怎么这样啊？”

“嫂子，别担心，他们马上就回来，有什么事情您可以跟我说。”

“你是谁呀？”

“我是区里的办公人员。”

“那有什么用？我再问你，其他的领导呢？司令、主任、参谋？”

“嫂子，我就跟您说吧，现在他们要么在军管会，要么出去处理事情，都忙得很，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他们，现在时局动荡，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大堆。”

“可是我这边……”还没说完却被他打断，“嫂子，现在非常时局，哪一家能过上安稳日子的？您别担心，政委回来我马上通知他。”

这被说得都不知怎么开口，挂断电话，一脸痴呆，双目无声，愁闷闷心慌慌地坐下。

刘妈见她这样，赶紧走过来，“怎么了，天雄不在？”

“嗯。”她的眼泪又出来，抬头巴巴地看着刘妈，哭出了声，“怎么这样，我的天老爷！要是他俩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天雄交待……”埋头哭泣，刘妈惊讶的同时又茫然无措，她从未见妈妈如此哭过，她呲呲牙，只能安慰妈妈。

“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你怎么知道呢？”妈妈抬头问她。

“相信我，淮秀！”

刘妈昏黄的眼珠里露出卓绝的目光，妈妈停止抽泣，愣愣地坐着。刘妈也坐下，握住妈妈的手，默默地望着外面。

树林那边，两个小鬼正享受他们的午休，躺在草地上不能说不舒服。虽然已经迷路，不知道往何处走，但这一刻还是很享受的。

惜文文已经睡着，虽然天气热，但这一块林荫草地很凉快，有甘甜的清泉，有凉爽的林风。小军注视惜文的睡容，看见湿润的鬓角上挂着一颗汗珠。

他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惜文，因为了解，所以喜欢。幼小的身子和心智并没有阻碍小军对惜文以及对自己的认识。他现在清楚，惜文不是普通人，自己不能把惜文当做哥们一样对待，像是明宇、士英和发华。在惜文的身上没有大男子主义，但却有男子汉的气概，虽然小军还不知道这些词的意义，但他能感觉到。因为开始了解惜文，他也开始重新认识自己。自己是认可了惜文的，他就是自己的弟弟，那为什么之前自己又那么不喜欢他呢？他小小的脑袋瓜目前还不能分析。但就目前来说，小军，他心里头很舒服。因为惜文也接受自己了，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他仰望天空，蓝蓝的天上飘着白白的云，嘴角又是那一抹奸邪的浅笑。

那么，我们的周天雄夫妇要如何寻找这对难兄难弟呢？他俩又要怎么走出这个林子呢？下一章是此卷的末章，除了这次丛林事件的完结外另附一点小插曲。

谢谢您的厚爱